朝山礼拜

~ 名山赫赫映心佛

 佛教四大名山之所以能於嘩嘩作響的歷史洪流中,展露出烈烈揚揚的光芒,並從喧囂的俗世超脫其庄嚴的態勢,是來自於其獨特的地理環境、自然景觀,以及菩薩感應事跡給予超越其自身的意義﹔而歷代杰出大德依止名山彰顯菩薩精神,更為名山注入一泓源頭活水,而成了佛子們的精神棲息處,古今文人雅士慕名而來,吟詠出法義蘊藉的千古絕唱。

  隨著文明昌盛,科技發達,交通便捷,世界已是天涯若比鄰。然而提及佛教的“四大名山”──普陀山、五台山、九華山、峨眉山、,許多人雖然心向往之,卻覺得它們恍似處於雲霧飄渺間,遙不可及。

  反觀清末交通運輸不若今日,虛雲老和尚卻因感念父母的生養之恩,發願朝拜名山聖地。老和尚以其虔敬、堅固之心,從普陀山三步一拜地向北行,每次跪拜都觀想五台山如在目前,不懼眼前危難的橫亙,登上五台。

  除了虛雲老和尚之外,尚有蓮池大師等大德,不畏地形之險峻、氣候之嚴酷,赤手空足超越時空上的重重障礙,登上各大菩薩的道場,或深入經藏、或講學弘法。堅固的願心,讓一座座名山就在人們的眼前和心中。

  聖顯的力量形塑神聖空間

  四大名山中的五台山,五峰聳立,氣候寒冷﹔九華山區平均高度約海拔1000公尺,群峰競秀,天氣嚴酷﹔峨眉山踞於四川盆地,多峭壁險崖,雲霧氤氳﹔普陀山則是中國東海上的島嶼,水氣繚繞。就它們所處的地理環境及自然景觀而言,是不若平原、丘陵宜於安居樂業。但,正是高險孤絕的氣勢,才得以透顯神聖、不凡的氛圍而享有美譽。古今文人雅士慕名而來,吟詠出法義蘊藉的千古絕唱。

  羅馬尼亞宗教學大師伊利亞德(Mircea Eliade)在《聖與俗:宗教的本質》一書中說:“一個神聖空間的形成,主要是聖顯的介入。”而“聖顯的介入,讓空間獲得超越本身的意義,此意義便使此空間具獨特性,而與凡俗空間有了區隔。”

  這四大名山之所以能於中國眾多錦繡山林中卓然而立,成為佛教聖地,並被視為具有佛法的象征,其中關鍵便是“聖顯”的介入。而聖顯的形式有異,則使四大名山分別展現出不同的道風。依傍《華嚴經.菩薩住處品》的文獻,五台山藉由經典賦予的神聖性而有了超越自身的意義,成為文殊菩薩說法的清涼道場﹔九華山則因法藏菩薩的苦修實行,令人肅然起敬,尊為地藏菩薩示現,而為地藏道場﹔而峨眉山與普陀山則因菩薩靈跡,分別成就了普賢菩薩與觀音菩薩的道場。

  聖顯的介入,其形式無論是援引經典、僧人體現菩薩道,或是菩薩感應事跡,都給予超越其自身的意義,為名山注入一泓源頭活水,是名山之所以能應化百代的重要力量。綜觀佛教四大名山,它們之所以能於嘩嘩作響的歷史洪流中,展露出烈烈揚揚的光芒,並從喧囂的俗世超脫其庄嚴的態勢,大抵是因為它們皆具獨特的地理環境、自然景觀,並依憑各個聖顯獲得超越本身的意義,而成了佛子們的精神棲息處。

  眾人朝拜佛教四大名山,即是欲藉其佛法的象征,為自身生命覓得一個可以依歸的方向。四大名山由於菩薩精神的灌注,成為具有超越自身意義的空間,因為是佛法的象征,與俗世情境的相對性有著本質上的差異。人們尊崇它們,並不是基於它們具體的形象,而是在於它們所顯示的價值與意義。而這價值與意義的承續,是藉由高僧大德的體現,以修行、風范昭示大眾。
  大德依止彰顯菩薩誓願

  曾經參訪四大名山的聖嚴法師,在其著作《行雲流水》中曾提到:“行腳參學是以高僧為對象,不是以名山大川的寺院為目標。”而虛雲老和尚之所以不畏苦難,四處行腳,便是為了向高僧請益,如修習“禪制”、《阿彌陀經》、《楞嚴宗通》等。因此,有杰出大德依止名山彰顯菩薩精神,感召生命態度相類的大眾,才能進而使名山所承載的佛法,能如滾滾活水蜿蜒八方。如:華嚴四祖澄觀即為五台山確立華嚴法脈,金碧峰禪師則另起禪風﹔地藏法師則為九華山彰顯地藏精神,大慧宗杲傳臨濟宗旨,海玉禪師、蕅益大師樹立勇猛精進風范﹔寶掌法師與德心禪師於峨眉山體現普賢行願﹔虛雲、印光、太虛、印順等法師更是發揚觀音信仰,開展人間佛教。

  因此,僧眾的培育實是四大名山的菩薩信仰耀耀不墜的系脈。爾今九華山便設有佛學院,講究“學修一體化,學院叢林化”之解行並重的精神﹔峨眉山也建有初級尼眾學院,培育佛門龍象﹔普陀山在印實、印順二位法師的高瞻遠矚之下,也開辦佛學院,教學重點是天台三大部的研究以及彌陀淨土的念佛法門。名山的佛學教育日漸隆盛、佛學交流日趨繁榮,可以預見他日必有杰出僧眾輩出,佛法的傳揚將因茲可大可久。

  僧人求法、護法與弘法固然顯耀名山的菩薩道場,然而大眾接受引領,朝向心中的名山聖地,才能成就菩薩道場。佛教文學作家梁寒衣將朝山精神,解讀為如同“受記”的意義,是一種印記,讓人自覺能消除業障,獲得殊勝的加持,進而通向經藏。她更詳細地將朝山形式由粗糙到精致分為三種:一是“由外而內”的朝山,意即藉相表心。人藉由腳行十萬裡路向聖地朝拜,因領略神聖氣質、宗教氛圍啟發信心,進而頂禮、懺悔,希冀得到諸佛菩薩的加持,獲得救贖。然而這類的朝山往往因事過境遷,行願無法恆常。

  其次是“由內而外”的朝山,意即以心見佛。許多修行者以心行十萬裡路向聖地禮拜,如持誦《華嚴經》時,感悟文殊菩薩的智慧如海,進而發堅固心願,追隨菩薩行誼。這類朝山,較不會因物換星移而退轉道心。

  再者是“身心齊一”禮拜聖境,如能稱誦《地藏菩薩本願經》,又親自參學於九華山,見到“眾生度盡方証菩提,地獄未空誓不成佛”的字語,則可以藉相表心,提振信心﹔而依憑對經典的感悟,則更能自覺地體現地藏誓願,圓証體內三身佛。
  名山即在人心中

  數年前參訪過峨眉山的梁寒衣說:“內在的累積,決定朝山的深度。”平日若無用心於佛法的見聞與修習,朝山的助益並不大。尚未明白朝山即是修行、即是禮拜心中的聖地,到了聖地靈跡卻無止盡地向外攀緣,便與聖地漸行漸遠了。虛雲老和尚回憶艱苦跋涉的行腳路途,感悟道:“忍得十分煩惱,便証少分菩提。”對於朝山,他強調修行上的得力,並不是聖顯的感應。

  現今四大名山的觀光業日益蓬勃,許多自然景觀遭到人為的世俗化,宗教氛圍減弱。大眾若是以祈求遭遇聖顯靈驗的心情,至名山古剎觀光,多半會敗興而歸。聖嚴法師在五台山有感而發地說:“如果古人也像今人這樣,坐著轎車臥游聖地,我相信他們是見不到文殊菩薩。”朝山的意義在於向內觀照,面對自身困頓以體會菩薩悲願,處於艱辛情境以實踐菩薩行願。

  因此,人若能發菩提心,懇切修行,縱然四大名山靈動氛圍不再,亦能感悟四大菩薩的悲智願行。《大智度論》中說:“普賢不必說其所住之處,是應一切世界,而住在其中。”諸佛菩薩當是應化無方的,如同日月常在,大眾隻是為無明所縛,心盲故不見。

  明末蓮池大師也說:“夫經稱菩薩無剎不現身,則不須遠涉他方。”人若能發願上求佛道、下化眾生,則名山即在人心中,菩薩即是清淨自性。